隨著在山中待的次數累加,雙手的勞動版圖開始潛入地下室停車場。
鐵架上推著幾箱放著組裝起高約兩米的聖誕樹及吊飾,幾箱信封、信紙,幾箱白瓷平盤及各色水杯,還有幾箱蒜瓣鍋銅架及 Ikea 白色小燭,還有,一大箱不知為何當年捨不得丟的火柴盒、外帶塑膠袋、紅黑兩大堆的垃圾袋,及一箱即便在餐廳接手經營後也未曾利用過的免洗杯、幾箱長度不同的日光燈及小燭泡 、幾瓶廣告原料,紅白兩色最多,已經乾凅。
這是曾經經營過餐廳的證據,即便一去經年,一旦想起,那種心總不能寧靜的日夜,依然教人不忍,最不能回睹的是迅雷般的停業舉動,措手不及的除了來不及有任何動作的不牢實員工,還有我們的家人,包括前一晚還在計算薪資,身為人妻的我。
一段不堪的過去,一堆當年捨不得丟,如今一堆一堆淌著汗奮力往回收車裡放的記憶,那年小兒才出世,過了這個月,他已是中班裡的大個子了。
全丟盡了嗎?不能。一大箱帳冊外加樓上角落裡一堆蓋著地毯的小山,那裡還保留著許多痛心的過程,是外子的恨鐵不成鋼,我的油麻菜籽心。
時局怎麼變,人心怎麼轉,都不重要,那段挨著親友家送肉送麵包送蛋糕的日子過去了,守著電話等著接手的商家問價看屋的日子過去了,夾在外子與長輩間無可奈何任由情感撕裂仍要護著外子,不惜掏出壓箱銀兩付房租違約金的日子過去了,清得顯出俐落的地下室掃出一堆垃圾,一落蟲屍,一片壁屑,換來一份清心。
決定接手餐廳時,外子拉著我的手興奮地跳起舞,臉色憂憂地我說不出一個不字。冒然結束餐廳時,訝然失措我陪著外子一趟一趟搬回賣不了又丟不得的什物,沒有了日夜掛心業績、擔心員工取巧斂財及回應客訴的日子,換來好長一段請老天爺幫忙的時間,心揪成一絡還能清楚最辛苦的正要過去,我已經開始接受最壞。
後悔嗎?
許多事情不去碰是不會心死的,我很慶興我們在還有能力有體力的時候做了餐廳,我也很驕傲自己曾是個能承擔能陪伴的妻子。這一切,命中註定,我們沒有失去太多,卻保留住一個年輕丈夫對一個妻子的信賴與疼惜。
接下來,雙手要摸向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