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陽明山掃墓的那天婆婆沒有同行。我、外子及正在療養的公公代表我們這一家;大伯父家同樣也是三人代表,只是去的是大伯母,而非媳婦;小阿嬤一家五口加上備受寵幸的小狗最為壯觀。彎延的山路在望得到101大樓的晨曦映照下,一行人猶如正要去一處明媚風景處野餐。
祖父當年的事蹟,後輩的子孫無緣見識,總在這方時刻,親人間不免倒出記憶零落緬懷。墓園前方視野寬廣,長期受託整理的公墓老人似乎頗盡責,長輩們前瞧後望後沒一句挑剔。於是插花、擺盤、點香、燃燭,眾人三排列著膜拜,對祖父經營事業貢獻頗多卻無名份的小阿嬤,自然杵著柺杖站在最前頭喃喃自語,後生晚輩如我,不僅對天上地下的祖父生陌,聽多了他的故事,還多了層敬畏。
該是請示無極空間祖父的時分,兩個十元銅板放在雙手朝上的掌心中銀銀閃著,慣常由祖父牽成疼惜最多的長孫,外子的堂哥開始。鏗鏘鏗鏘,連著兩回堂哥問不到要的答案,然後外子、小阿嬤、接著被拉著上陣代表婆婆的我,小阿嬷在我身旁喃喃說著祖父最信任的二媳婦因腰疼難耐,山路步行艱難,遂由媳婦承代求問,希望得到允諾。又是鏗鏘一聲,依然無著落,眾人笑開。再等等、再等等,公公坐在一旁笑著建議,小阿嬤沒理會,又順著找到她的媳婦、年輕活絡的我口中的嬸嬸上前,又是一番細細求問說明,ㄟ~~~竟成功了。
於是小阿嬤及小嬸搶著宣告對祖父說的悄悄話,自是允諾下回膜拜的陣仗必然更壯觀。回到家中,如同往年一般,擲筊問祖的過程自然不少,公公笑說是祖父不悅那個記帳的二媳婦怎樣沒到?我遂搭腔說道:『媽媽,妳的地位無人能及,阿嬤拉我代表都不成呢!』那時,正在張羅稍晚的家中祭拜的婆婆,剎時飛紅了臉,羞澀地笑了起來。
祖父的威顏我再次見識到了,即便在遠走的三十多年後,自婆婆臉上,那抹只會出現在少女鮮有的嫣紅臉龐中,我竟隱隱地覺到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