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午餐時爐上熱好昨午吃剩仍有大鍋的炒米粉、昨晚的韭黃勾芡肉絲及冬瓜蛤蠣湯、外加一鍋新煮的白米飯在飯鍋裡。
外婆與加州的大姑正熱線交待細軟一時欲罷不能,兩個兒子為了一睹我口中所謂的獎品,爭相自玩心正炙的房間飛奔下樓。隨手抄起婆婆幾次去拜拜帶回的果凍分發給兩兒,逮住時機問過兩人的菜單決定,於是白飯澆上韭黃肉絲勾芡汁各就各位,外子訕訕自客廳走過餐廳到廚房盛了碗熱過的米粉,手中還握著提味的胡椒在餐桌前坐定。就著熱湯我正知味地喝著,這時大兒提問父親怎麼不吃他昨晚親自下廚煮的菜?外子的回答是要省著給兩兄弟吃。
不覺有它我仍安心啜著熱湯,外婆仍在客廳仔細地說著日常生活不痛不癢,約莫就要道盡,就著漸歇傳來的答話語意我轉到廚房為她先添著一碗熱米粉等著。掛上電話慢步到餐廳的外婆再轉到爐前觀過這午的菜色,終於坐下望著眼前的米粉慢慢地說著太多吃不下,於是吞下第二碗的外子見說便即應:『沒關係,妳先吃,吃不完的再給我』,這時,屬於我的第一碗米粉才上桌澆過黑醋正要滑下肚,外子卻說:『才煮過米粉,妳馬上又買了兩包。』我答辯:『是女傭說了已沒有了我才順便拿的。』心想他才盛過兩碗不是嗎?而手中捧著熱呼呼的米粉確實不難下肚,便說:『我覺得還不錯吃啊!』這下正好,將熄文火遇上強風,外子接著,自這頭餐桌對向跨過大兒的那頭餐桌的外婆朗聲說:『阿嬤,以後米粉都留給她吃啦!我們不用幫忙吃啦!她說她最喜歡吃米粉了。』然後口中繼續碎碎唸著類似自己看見還好大一鍋米粉好心幫忙finish之類的話。
招誰惹誰了?憋著氣我走到爐前老老實實地盛第二碗米粉,眼淚開始打轉。忍住,老的小的面前一定得忍住:『What a wonderful husband you are in the world!!』站在廚房調整情緒的我忍不住回了一句當下只有一個人會懂得的話。
『一來一去啦!』這是他的回答。
努力吸著氣的我接著對已退到側房熟聽餐廳所有對話的女傭喊道:『阿香,以後不要再煮米粉了,沒有人要吃。』
『什麼沒有人要吃,妳搞清楚喔!我和阿嬤都在吃喔!』外子接者怒斥說道。
『好,我說錯了,沒有人愛吃!』知錯能改,我立馬補上一句。
見我悶著頭直扒米粉,外子又繼續唸叨:『煮了一大鍋米粉,本來不關妳的事,唸她幾句妳幹麻往身上扛?』
『剛不才怪我馬上又買了米粉嗎?怎樣不關我的事?』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在心口回他,不再一來一往了,這樣的口舌逞能非我的長項。扒完米粉放回餐具,壓低著頭誰也不瞧就速蹬上樓去。
回到房內就著方桌攤開翻了三分之一的『資治通鑑』眼淚簌簌地往下掉,抽過鼻涕手還是盡責地就著眼光翻著書本,慢慢地淚就停了,西楚霸王及西漢高祖的爭戰故事讀進了多少不知,情緒卻已平復不少。大兒依約上樓,不情不願地翻開上午幫他準備的英文功課委曲地寫了起來,書本仍在我手中規律地翻著,心中卻想著另一回適才發生的事情,追根究底容或有錯,應自昨午上超市順便補買的那兩小包該死的米粉開始吧!於是想著想著,如何倒帶重來?如何能避免那樣不堪的當眾挑釁?如果沒有新添購的米粉就真的八桿子不關我的事嗎?這顯然是我負氣中的理解,好了,既然錯在米粉,就讓才買的米粉給退回去吧!
心上主意已定,儘管風搖雨飄,正好可以出去兜兜,見大兒功課做得差不多,找出米粉的發票走到鏡前點了些顏色在唇間,遂拉著兒子機會教育起:『Brian你要記住,將來絕對不要說些讓你喜歡的人傷心的話,剛才爸爸讓媽咪好傷心,你以後絕對不要這樣對你愛的人。等一下媽咪要去退米粉然後順便幫你買Donut,好嗎?』為了不做那個擺明了負氣離家的可憐人,先就著兒子交待行蹤,如果真有人想問起。
於是我出門了,揹著背包提著兩包米粉掛上雨傘走在忠誠路上,急急地邁開大步涼風中心漸漸暖起。排著隊等甜甜圈時心想著也買個外子或許喜歡吃的肉桂捲吧!雖然還是不想理他。
想來想去,都是米粉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