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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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論下學年故事團經營方向時,有人說到了少年小說的閱讀,進入團體後自己洋洋灑灑的書單裡,記的盡是少年閱讀的小說,那些少年時期未曾碰觸也沒人提起過的文字園地,三十年後的自己日日捧在手中得空就讀的書本,究竟讀到了什麼?於是,當團體中提到了對於這類書的想法:填補自己的青春歲月中由神話、童話或寓言故事直接跳到瓊瑤小說的一段閱讀空白。

筆記裡我細細地、努力地在讀過的書本中列下感動的文字、認同的感觸、意外的理解,許多時候,其實讀到心上的只能勉強地留下譯者的推荐、分享或發行單位的期待,我努力地記下隻字片語,再不然,留下些故事大綱、角色提醒,期待在來年孩子夠大的時間,能在閱讀的過程中貢獻一些想法與建議。

於是有人也說了,可不可以安排一些給自己上的課?

理財、美容、旅遊、美食、電影......此起彼落參差著不同的聲音,站在黑板前盡職地記錄會議過程的我,突然安靜了下來。『可以嗎?我們可以為自己讀書、上課嗎?』

當了母親之後,所有『為自己』的行為頓時都成了奢求。到 學校的所有目的全以孩子為中心,所有的作息活動都以孩子的需求為優先考量,雖然我一直強調著『必須先成為一個快樂的母親,才能教養出優秀的小孩』,為什麼當話題帶到了為自己的片段時,會這樣的揣揣不安?

『自己的顏色』,當我在早餐聚會時說到了與什麼人交流,總會不自主地順近環境正在經營的方向時,有人接著建議我去看看這本書。聲音很少、配合度很高、被協調力很好、身段很軟,是個沒有稜角、不容易刺傷人的角色,但是,什麼是自己的顏色?什麼時候會讓人看見自己的顏色?我願不願意讓人看見呢?

我在以為認識我的人口中、或描述中聽見自己,然後會不自主地修正自己、期望自己;我在團體中觀察別人,那幾位在人群中間自在從容、落落大方、應對得體、幽默多聞的,一個一個地都落在我忻慕的眼光中,我在心中反覆地默默練習,目光不自主地跟隨、欣賞著,久而久之,它們之中的某一些,不知不覺地就混進了所謂的我期待經營的顏色。

當然,如果遇見了幾位急躁的、強硬的、姿態高的、跋扈的、言之無物又廣發牢騷的人,我也會耐心地觀察著,那些在心上記得牢實的,讓人爽朗不起來的畫面,我會努力地、 小心地,不要在我的行為中考貝出一丁點。

那麼,什麼會是我的顏色呢?

每天下午,陪孩子寫完功課,做完聯絡簿內交待的練習之後,我會退到廚房洗洗切切,為晚上全家七口人的餐點做準備。減重中不吃米食的公公要多一些青菜,最好用燙的,最好有一鍋專屬的魚湯或落些薑絲或調上味噌拌些蔥花;外婆嚼勁不好,最好燉煮爛糊下飯的肉菜;外子喜下飯菜餚,最好有紅燒、香酥或者三杯;孩子挑食,不香噴不下飯不夠垂涎的飯菜勾不起食欲;婆婆呢?另一個在餐桌上沒有顏色的女人,隔餐的湯、隔夜的肉,統統往自己眼前堆。

我呢?

孩子不要的,我吃;總沒人動筷的,我頻挾;很快掃得精光的,我堆得老遠。每個人眼前都有一盤最接近自己的菜,如果早在婆婆之前排餐點,那些隔夜的、仍完好卻乏人問津但不捨丟棄的,就是我眼前的晚餐。或許會有一小杯添了冰水的鹿茸酒,向來特愛小酌的外婆總愛在餐間為自己倒上一杯,覺得羞赧,坐月子中喝足雞酒的我不知不覺地成了她的酒伴,問我愛或不愛?沒有答案,但看見外婆滿足地張羅黃湯,疊滿皺折的嘴角碰觸到酒杯咕嚕吞下時,含在我口中久久不能下咽的辛辣嗆味,竟是甘甜的。

究竟,什麼才是我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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