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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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成大醫院神經部行為神經科主任•熱蘭遮失智症協會理事長•台灣神經學學會理事/白明奇醫師

在台灣,每20個老人就有一個失智,如果把65歲以下的人也算進來,台灣的失智人口將近有15萬、或者更多,這麼常見的疾病狀態,社會大眾卻不甚了解。

過去幾年,與失智症有關的電影不少,包括「記得我愛妳(Se Souvenir des Belles Choses)」、「明日的記憶(Memories of Tomorrow)」、「珍貴的誓約(A Vow to Cherish)」、「腦海中的橡皮擦(A Moment to Remember)」、「長路將盡(Iris)」、「手札情緣(The Notebook)」、「妳的樣子(Away from Her)」、「女人四十(Woman, Forty)」等等,其中,有的電影我反覆看過,有的只是聽過片名而已。

電影可以很快地讓觀眾了解疾病,有助於提升各種疾病的社會認知。根據一項研究指出,每個失智病人可能直接或間接影響周圍達22人,即使是自認與失智症距離十分遙遠的年輕人,增加點醫學知識也應無妨,至少可以協助去除失智症的污名化現象。

以下,我們就來簡介其中的兩部電影。

記得我愛妳

這部電影是描寫具有家族遺傳性、早發型失智症的病人克萊爾(Claire)住進松鼠療養院後發生的故事,是一部很寫實、又很有想像力的影片。

這部戲的表現手法,可以看到許多深厚的學術底子,例如,病人雖然喪失生活情節的記憶,但是操作性記憶仍然保留,這在神經心理學上是很重要的概念;還有,愛情的能力,可能也與記憶的處理過程分開。

克萊爾認識了罹患腦傷後失憶症的菲利普,並進而發生戀情。克萊爾與菲利普兩人同樣因記憶障礙住進來,隨著時間進展,男主角的記憶逐漸恢復,包括品酒的能力,但是克萊爾卻日漸退步。

雖然菲利普大量使用紙片來提醒克萊爾的生活作息,外出時,更利用菲利普預先錄好路徑說明的錄音機,以指引克萊爾回家的路,但是到後來,克萊爾連使用這些幫助的能力都喪失了,活生生的演出失智症病人的認知功能窘境。

最後一幕描寫失語症狀的過程很精采,但更感傷。克萊爾試圖表達內心的感受,但是在菲利普聽來卻是無法理解的亂語;相反地,克萊爾對來自菲利普激動、關心的話語,卻一句也聽不懂,這或許就是失語症病人真正的感受,從來沒有人知道過。

明日的記憶

本片最讓人錯愕的是廣告公司課長佐伯雅行於半百不到,居然開始了阿茲海默症的病程,但這又讓人想到失智症的發病年齡是個重要的因素。當然,早發型失智症,尤其是五十歲之前發病者畢竟是少數,在實務處理上與晚發型的病人,確有不同。

本片在臨床診斷、家人所要面對的問題及後續安置,都有值得探討的地方,我們就從這三方面來切入。

臨床診斷: 佐伯首先出現命名障礙,想不出經常被提及的人名,忘了重要約會、會議的時間,無法同時處理數件工作以及喪失創造力等等,有天,甚至於熟悉的環境迷路,這些都是阿茲海默症病人常見的症狀。

這部片子很清楚地拍攝病人於醫院神經科門診就醫的過程以及標準的診斷流程,這對一般民眾頗具教育效果;其中,有關失智症的病情告知過程,也令我汗顏,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兼顧門診服務量及品質上,我們也能夠達到這樣有人文關懷(humanity)的地步。

片中,佐伯女兒的婚禮上,主婚人找不到預先擬好的講稿,但是佐伯不用講稿的說出內心話,是真情的流露。這真的說明大腦裡存放愛與記憶的地方是分開的。

後來,佐伯來到陶土教室,這也許是作者刻意安排的活動,藉以宣導除了藥物治療外,失智症病人也應考慮認知訓練(cognitive training)與職能治療。

家人面對的問題: 壯年失智本來就與老年失智不同。首先,要面臨經濟的壓力,其他的家庭成員勢必要負擔起經濟重擔,除了原來的開銷之外,還有考慮醫療相關費用。片中,佐伯的妻子枝實子於是決定外出工作,雖然對妻子而言,這樣的安排創造了一個始料未及的不同人生,但是身心疲憊之餘,佐伯的忌妒妄想卻讓枝實子感受雙重的壓力。要知道,失智症病人種種的妄想症狀,是照顧者最無法忍受的傷痛。

後續安置: 失智症的病人會去找尋未來安置的長期照護處所,這是現實社會難以想像的情境;片中,我們看到日本有關長期照護機構與制度的完善與進步,真是令人羨慕。還好,台灣也開始起步,至少稍具水準的長照安養機構,已經陸續出現。

熱蘭遮城觀點

去年底,社團法人台南市熱蘭遮失智症協會成立三週年,這是台灣第一個地方性的失智症病友團體,我以理事長的身分致詞。當天的早報恰好刊登向來關懷弱勢團體的李家同教授的文章,該文提到敘利亞小鎮教堂的故事,我藉機表達協會願意當病人的後盾,就像太陽下山時,回頭看,迷途的旅者始終可以看到教堂的燈光,即使是微弱的光。原來這盞燈已經被點燃、延續了數個世紀,但是連教堂的神父都忘了點燈的緣由。然後,為了強調醫學人文,我又為人文下了一個易懂的定義:把人當作人。想不到這一個簡單五個字的解釋,竟然感動了當天前來觀禮的政府官員及民意代表。

2007年秋天,我在成大醫學院開了國內首創的失智症學(Dementiology)這門課,對失智症做了全方位的介紹,選修學生多來自本校行為醫學研究所與老年學研究所,我要同學選看一部與失智症的電影,從報告書中可以看得出來,大家確實從中得到東西。

讀者們一定不相信,到今天,台灣還有許多醫護人員仍舊相信失智症是年老必然的正常現象,甚至連他們的父母到了中度失智,都未曾就醫施藥,這對這些醫師的失智病人及其家屬是否公平?

結語

未來幾年的台灣,失智症一直會是個社會問題,如果我們不能好好思考,如何來解決失智症帶來種種問題,病人與醫師、甚至是社會都將會是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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