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莊夢

丁莊夢 (5)

天氣過熱了，愛滋病開始大爆發，死個人就像死隻雞、死隻狗、踩死一隻螞蟻一樣，人一死馬上就埋了。

學校裡的病患在愛滋病未爆發前，早就解散了，因為上邊懷疑是丁莊人盜墓，所以不發放糧食與油給他們。解散那一天，大家看著丁爺爺，好像是他不發給大家糧油似的，丁爺爺也不再像以前一樣，總覺得對不住他們，彼此冷冷的看著。丁躍進臨走前告訴丁爺爺，丁輝管著全縣棺材，替沒嫁娶病死者配骨親，收二百元冥婚費的事情，丁爺爺這才明白病友們臨走前怪異的目光。

半個多月過去，天氣熱得連莊裡最後的樹葉也落下來，賈根柱來找丁爺爺，他已經瘦得不成人形，黑青的臉，眼窩深凹，就像墳裡爬出來的鬼，他告訴丁爺爺，丁莊病死的幾個閨女，都讓外莊死的男人娶走，把屍體抬走了，這都是丁輝搭的陰親橋，如果丁輝回來，他會將其活活打死。最後，根柱把躍進抓鬮贏得公章陪葬的事告訴丁爺爺，請他向躍進商量，把公章讓給他當陪葬品，這樣，他就不再想讓丁輝死的事。

丁爺爺就去找兒子，叫他不要回丁莊，千辛萬苦的找到丁輝時，他正在已經破落的上楊莊，統計沒有結婚的男女資料，替那些沒媳婦的小伙子、沒婆家的姑娘、寡婦配陰親。丁爺爺道出根柱所說的話，丁輝卻不把它當一回事，晚上，一家人在縣城上好的飯館吃飽飯後，回到新蓋的仿古四合院，深夜，丁輝讓父親參觀他的房間，屋子裡是錢山錢海，丁爺爺就在那到處堆滿錢的屋子裡睡了一夜。

接著丁輝回到丁莊，告訴丁爺爺，要替他那被毒死的兒子配陰親，對方是縣長家的千金，年齡大上五六歲，生下來腿有點瘸，患有羊癲瘋，是犯病時掉入水裡淹死的。丁輝一走，丁爺爺就去找躍進，他知道學校解散以後，躍進有公章，總能到上邊領些米麵回來，每天關起門來吃油烙饃。丁爺爺把根柱想要公章的心意告訴躍進，卻沒有得到同意，又去根柱家，根柱家裏堆放了許多學校的東西，丁爺爺要把丁輝所送的山野蔘轉贈給他，但根柱卻不領情。

這一天丁輝領著十幾個人回來，抬著一口能買走半個丁莊的杏木雕花棺，要把兒子的屍體挖出來，熱鬧隆重的儀式是幾年來沒見過的，此時根柱也過世了，在鞭炮慶賀聲中，儀式完成了，丁輝告訴鄉親，他和縣長在黃河邊上，買下五千畝地，預備開設陵園，作為風水寶地。

大隊人馬準備離開丁莊了，丁爺爺告訴丁輝說，根柱再也不能對你怎樣了，這時，丁輝笑著對父親說︰只要你不讓我死，沒有人能把我怎樣。丁輝的話轟的一聲，提醒丁爺爺已經忘了的事，他明白孫子就要被抬走了，丁莊再也沒有親人了。忽然間，撿起地上一根五尺長胳膊粗的棍子，快步追來，往丁輝的後腦勺砸下去，丁輝倒地死了。然後丁爺爺挨家挨戶，到處向人報喜，又到莊前的一片新墳前跪下，喊著︰我把老大丁輝打死啦。

上邊把丁爺爺帶走了，問了賣血、賣棺、配陰親的事，三個月後，下了一場大雨，七天七夜下個不停，河、塘裡又有水了，丁爺爺被釋放回來。回到家中，丁莊已經沒有人了，原來愛滋病大爆發，人們死的死，活著的也都搬走了，千百里的鄰莊，同樣的，樹都沒了，人畜也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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